停靠岸

　　真是夠了。這是褚冥漾回過神來的第一句話，從他醒來一向崇尚「萬事請自己來」的學長從打理到餵食到現在的……換衣服，無一不插手，讓褚冥漾想哭的是，學長還一邊吃豆腐，他會臉紅心跳的。

　　這不是他認識的學長這不是他認識的學長……無限回音出現在腦海裡，直到那位不太正常的冰炎學長終於恢復正常巴……欸，糾正一下，是輕輕地碰他的後腦，他終於忍不住把手伸出去摸學長的額頭。

　　「你是又在腦殘什麼。」

　　聽到這句話的褚冥漾才倖幸然的伸回自己的手掌，滿臉疑惑，又有點小心翼翼的抓住學長的手。說真的，以前他可不敢這樣光明正大地到處摸啊摸的，要不是學長現在看起來挺和藹可親的。

　　看著小學弟一臉不相信的神情，冰炎忍住要用力巴頭的衝動，朝夕相處又聽過褚冥漾的腦內對話，怎麼可能不清楚褚冥漾現在在想什麼，他平常就這麼可怕，難得的一次殷勤，就被當是發燒了。

　　就在褚冥漾尷尬到不知道怎麼開口，敲門聲適時響起，救星啊救星，這就是救星！褚冥漾心中無限感謝，無論門外的是誰，他都決定弄個長生牌位終生供奉。

　　褚冥漾才想去開門，冰炎已經先一步把門打開，神啊，學長真的不太正常了，竟然會跑去開門，雖然他已經是變態了，現在該不會又加上病態了，褚冥漾心驚，這到底要什麼符才能治好？要是褚冥漾知道冰炎是受到過度驚嚇才變成這樣的，搞不好還會說要帶他去廟裡收收驚什麼的。

　　「兩位，起了嗎？」安因探頭走近，「漾漾，你還好嗎？」

　　還在腦殘中的褚冥漾回過神來，回了一句連他自己都想撞頭的話，「呃…我很好啊，那安因你好嗎？」他發覺兩人的對話真的很像基礎的英語對話「你好嗎？我很好」一樣，尤其冰炎一臉怎麼到現在都經過這麼久說話還可以這麼白癡的表情，他真的很想一頭撞死算了。

　　安因露出屬於他天使的微笑，「我很好，謝謝漾漾的關心，希望經過磨難的過程能洗滌你的心靈，使你更加成長，珍惜你所擁有的現在。」

　　嗚嗚嗚，還是天使最好了，不會隨意的嘲笑別人，還會安慰人，安因是好人，褚冥漾在心裡打出一連串的好人印章幫安因貼上標籤。

　　「我對你最不好了對吧。」

　　突然耳邊響起冰炎的輕語，讓褚冥漾嚇得差點跳起來，「學長你…你……」

　　望著「你…」卻一時說不出話來的褚冥漾，冰炎惡作劇得逞的露出可惡的笑，「哼。」

　　方才就是覺得褚冥漾在心裡覺得安因是好人，冰炎心底小小的不是滋味，難道他對褚還不夠好嗎？嘖，竟然在他的面前對別人出現閃亮的雙眼。

　　褚冥漾不明所以的捧著被嚇到的神情，學長的變化也太快了，早上明明還不正常的，現在又變回平常的學長了，卻不知為何，看到這樣的學長，褚冥漾反而有一種鬆了口氣的感覺，他真的認為早上的學長好奇怪，對待他非常小心，甚至連巴都變成輕拍。

　　其實褚冥漾不明白冰炎的心底情緒也無可厚非，畢竟昨晚冰炎體會到的是一種隨時會失去褚冥漾的恐怖心理，冰炎很怕自己說錯一句讓褚冥漾再度負面的話，剛恢復的褚冥漾是最脆弱的，需要時間去梳理調適，最重要的是恢復。

　　他冰炎對待任何一人何需如此，「不是朋友、就是敵人」的信條也在褚冥漾的身上被打破，過去假使說世界上有任何一樣能讓冰炎破壞自己的原則，冰炎叱之以鼻，而現在嘛，卻完全不能肯定的這樣說，只能說那種恐懼他冰炎不想再體會第二次，所以褚冥漾絕對不能有失。

　　看著兩人的互動，安因心裡有點意外，他深刻的看一眼冰炎那蹙眉的表情，輕笑了，沒想到冰炎的殿下會有吃醋這種小舉動，他知道冰炎也是會受傷，可是沒想到一向對自己有信心的冰炎會因為褚冥漾這個小學弟一些小小舉措吃醋，只是…似乎兩個人都沒有發現呢，安因也不打算點破，兩個人的事只要不是會出人命的事情就順其自然吧。

　　安因的笑聲打斷兩人的眉來眼去，褚冥漾臉色酡紅，又來了又來了，每次跟學長曖昧…不是，是尷尬到臉不知道往哪裡擺時，都剛好被安因看到，褚冥漾想到昨天晚上的美男露胸圖，雙頰更是熱到發燙，學長的胸膛不只是暖暖的，還讓他好眷戀。

　　啊啊，別想了，褚冥漾努力讓那個畫面從腦袋驅除，他試著轉移注意力。

　　「對了，安因，你來找我們有事嗎？」

　　看著褚冥漾拼命想掩飾窘境的表情，安因又輕笑了，他斟酌詞語問道，「千冬歲他們在樓下等好一會兒了，你是否想下去找他們？」

　　不出意料，褚冥漾的表情瞬間僵了，擔心他會有不良的反應，冰炎快速將他攬在自己的懷裡，輕聲問著，「褚，你還好嗎？」

　　許久，像有一世紀那麼長，褚冥漾才悶悶地說，「我…我不知道要怎麼面對他們。」

　　面對自己差點傷害的朋友，褚冥漾難以原諒自己，差點就促成大錯的他，要怎麼辦才能彌補。

　　「也許他們也不知道怎麼面對你呢。」安因突兀的發出這句話，讓褚冥漾抬起頭。

　　「就在剛剛我要上來時，尤其是萊恩，最擔心的就是他了，漾漾，還記得我昨晚說的話嗎？」

　　昨晚，昨晚安因說了什麼？

　　「你要試著坦率些，好嗎？」

　　褚冥漾眼角落下淚，他知道，他都知道，一直以來他都無法正視自己的身分，他到底是誰，在朋友的心中他到底是誰？他害怕的不只是在學長心中的定位，還有呢，他還需要的是什麼……

　　「漾漾，不管外人怎麼看你，你永遠都是我們心目中為了朋友可以站出來的好朋友，無論如何，都不要認輸，好嗎？」

　　為了朋友可以站出來的好朋友……他真的有資格被這樣定位嗎？

　　「在你們眼中，我真的能當一個好朋友？」聲音帶著嘶啞，褚冥漾用盡力量問出這句話，這種一個心意就可能毀滅別人的妖師…他不敢再想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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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然可以！」

　　回應的不是安因，這不是安因的聲音，往聲音源一瞧，最先出現的是精靈賽塔蘿林，那淡淡的甜香充斥整間房，微亮的發光體帶著雪野千冬歲他們進來。

　　剛剛說話的是誰？不是賽塔，是…萊恩嗎？

　　「真是抱歉，剛我進來黑館時這群年輕的學生正等在樓下，我想說要過來看看漾漾的情況，因為等得較久這些年輕的學生們非常擔心，我就擅自將人帶上來了，希望沒有打擾您們的談話。」

　　猶如唱歌般好聽的聲音，讓褚冥漾方才要激動的心靈又逐漸平復，精靈果然是一個不可思議的種族，總是能使人心情寧靜…呃，學長例外，他只會使用暴力。

　　「你有意見？」

　　「沒，沒有。」他怎麼敢有意見啊，奇怪，學長到底是怎麼知道我在想什麼的，真的有鬼。

　　看著褚冥漾恢復平常的對話，看來真的只有冰炎才是漾漾的特效藥。

　　褚冥漾將視線轉移到千冬歲等人的身上，手心微微發汗，冰炎緊握他的手給他力量。

　　此刻萊恩˙史凱爾的頭髮已經紮起，他大步走到褚冥漾身前，彎下高大的身軀，「對不起。」

　　不要…「萊恩，你別這樣。」不是你的錯啊，褚冥漾緊張地站起身，就要扯起萊恩。

　　依照冰炎的想法，應該要讓褚冥漾轟一槍才對，顯然這個小學弟是不可能做到的，對現在的冰炎來說所有傷害到褚冥漾的人都罪無可赦，即使這是為了打醒褚冥漾所採取的措施，這放在以前恐怕冰炎還會比萊恩更狠，現在面對褚冥漾卻完全做不到。

　　「萊恩，是我自己太軟弱，所以你別這樣。」褚冥漾經過萊恩這一下，他怎麼可能還不清楚，現在不是自己怎麼面對他們的問題，而是他的朋友真如安因說的不知道要怎麼面對他，恐怕萊恩也是很愧疚。

　　「漾漾，我建議你給他一槍什麼的，他才會舒服一些。」雪野千冬歲推了推眼鏡，「如果你下不了手我可以代勞。」

　　「免！本大爺僕人的仇人由本大爺我來動手就好，你們通通都不准動手。」

　　是誰放這個不著調的傢伙進來的，褚冥漾滿臉黑線，到底誰才是事主，這麼急著搶這個打人的職責是怎麼回事？

　　「他們就是知道你不會動手，才要幫你動手。」冰炎在一旁涼涼的做翻譯，也只有他知道這個小學的到底是在腦殘什麼了。

　　為什麼要動手？難不成萊恩有被虐狂，被扁才會有勁，看起來不像啊，不就是一個對幻武有狂熱的奇怪分子而已嗎？他又不是雷多為了五色雞頭那顆頭喜歡被那隻雞扁。

　　那一臉疑惑讓冰炎無奈，他怎麼就愛上這麼一個單純的褚呢，就是這樣的單純才讓大家更喜歡他吧，褚的那顆腦袋大概是改不過來了。

　　冰炎沒有繼續解釋，只是對著萊恩說，「自己覺得有錯就要自己去承擔，讓褚去幫你承擔不是你該做的，今天褚揍你會比較舒坦是你，不是褚。」

　　被打醒了，徹底的，萊恩這才知道自己犯了什麼錯誤，褚冥漾天性善良，為了幫他解決這個問題很有可能間接造成褚冥漾的心理負擔。

　　褚冥漾是什麼人？是妖師，這個身分已經讓他內心充滿黑暗，要是再去揍一個想幫他的朋友，褚冥漾能過意的去嗎？不能，所以褚冥漾不會動手，對朋友動手對他來說更是大忌，試想一個剛認識就會插入朋友的爭鬥之中的人又怎麼會做這種事，他又不是雪夜千冬歲還是西瑞˙羅耶西亞。

　　一旁的褚冥漾這次聽懂了，萊恩是有愧疚想要讓他打一頓，他的心頭沉甸甸的，要不是他是妖師的話……。

　　「這不是你的錯！」冰炎抓住褚冥漾的手肘往後一扯，緊緊抱著他，「出生為妖師不是你的錯，別再自責了。」

　　「對啊，漾漾不要再想了，喵喵也認為不是漾漾的錯，艾維你說對吧？」從頭到尾都沒有說話的米可蕥此時拉著艾維˙奧特列往內走。

　　「褚學長…」艾維不知道該說什麼，看見褚冥漾那麼難過的身影，在他需要的時候有褚學長幫他，他卻什麼都幫不上忙只能乾著急。

　　艾維？褚冥漾沒想到這個學弟也跟著來了。這個學弟的出現，讓褚冥漾憶起了一句話，一句對他這一生很重要的話，他倏地轉頭盯著冰炎看。

　　「如果心能說話，那就是咒語般的言。」

　　而他，不該忘記……又怎能忘記。